Friday, July 24, 2009

第三者(十三)中间



在思念怡仁的每一天,冠文偶尔也会忆起徐可这可爱女孩。就好像钢琴上的黑键之间,永远都会隔着空白,让人可以松一口气。但是他也不知道几时他才会有机会回去看看她,应该说不知几时才会有勇气再度回去。

台湾是个宝岛,所以他才能够遇上了怡仁和徐可这两块宝。虽然冠文很清楚自己心里面最想念的是谁,但是要硬生生地拿活着和已逝去的人做比较的话,对徐可来说是很不公平的。他是不是就可以买飞机票回到台湾,出现在她眼前,然后说“嗨,我回来了。让我帮你煮卤肉饭吧!”,就可以了吗?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冠文可以将怡仁这个包袱放下,不然背着一个人,手牵着的却是另外一个人,怎么走下去啊?放下不等于忘记,放下是你会再度记起某件事,但是情绪已经不会如此澎湃了。好吧,先学会放下这块石头吧!不然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再度拿起其他的。

不过命运就好像冥冥中已经安排好了,老师傅突然叫冠文陪他去一趟台湾,说什么想见一见美姨。让本来还没找到藉口的冠文,既开心又担忧。喜的是他有“机会”可以再见到徐可一面,忧的是他还没有“勇气”去见徐可。现在他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因为老师傅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了,他只需带上行李就可以走了。

又回到了这块土地,冠文是有想过会再回来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三个月,一切好像都变了(在怡仁离开之后),一切又好像没有变过(就好像徐可的心)。计程车再次将他往怡仁家送去,看了三次的窗外风景,每一次看都有不同的感慨。第一次初到台湾,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漂亮,有规划。第二次只是想快点到达目的地,那里有他想念的人。而这次,爱的已离去,想的却远在南部,心情甚是杂味。

美姨的店还是照常营业,只是少了得力助手,面包也做少了,不过顾客还是一样的多。她先看到冠文,心情开朗许多。走出柜台正要和他寒暄几句,眼尖的她马上看到站在店外的老师傅。她真的是吓到了,激动过的眼泪又开始流下来了。老师傅也是,整个人发抖,想走前几步却没有多余的力量。三秒钟后,美姨跑过去将老师傅抱住,只见老师傅的手在拍打她的背部,以示安慰。

“没了。没了。真的没了。” 美姨哭着说。
‘我知道了。知道了。’

全部人,包括冠文,都不知道原来美姨和这位老头子的关系竟然是如此非比寻常。每个人都在猜这位老头子是谁?有的说是哥哥,有的说是爸爸(有这么老吗?虽然头发全白了,但老师傅也只是六十出头而已好吗?),有的说是旧情人,有的更离谱说是怡仁的亲生父亲。冠文瞪了那些三姑还有六婆一眼,她们才知道说错话了,马上离去。

冠文在帮忙美姨关店后,借词要上街走走。其实他知道这两位老人家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他不便做电灯胆。要去哪里呢?他又不喜欢看电影,就随意逛逛吧!跟随着地铁来到了西门町,在这里就不必怕没有东西好做。走饿了,路边有超多的买吃的档口任你选,吃饱了再走。走累了,就到诚品书店,拿了本书,坐下来就 可以消磨整个下午了。

正读到入神的时候,右边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吓了一跳。搞什么鬼啊,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回头看,竟然是徐可!
‘喂,小老板娘,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他很自然地他拉着她的手,站起来。
“哦,只是上来搬一些东西,上次走的时候忘了拿。你呢?几时回来的?回来了也不通知我?”
‘我今早才到,也是突然决定来的,说来话长。’
“那样啊,可不可以陪我去吃个东西?这样你就可以讲你的话,我吃我的东西了。呵呵!”
‘走吧!’

他们进去一家日本料理店,这次可是徐可自己要求的,自从上次冠文“逼”她吃后,她已经深深爱上他,是日本餐才对。她一边吃她的生鱼片,他一边说明了这次来台的原因,也说了还不清楚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我家的店永远欢迎你,大厨师。呵呵!”
‘先谢谢你。愿意收留我这只流浪狗,哈哈!’
“你还有利用价值嘛!”
‘鸣鸣,还以为我是只可爱的流浪狗。’
“又来了,忘了我们也曾经在日本餐厅丢尽妈妈的脸了吗?”
对哦,上次已经给人家笑到肚子痛了,这次在一班少男少女面前,绝对不可以再出丑了。
“我要走了,有时间下来玩玩吧!”
‘跟老板娘说过几天我会下去的,你自己小心,知道吗?别再惹上黑帮了,这次没有我帮你顶了。’
徐可做了个鬼脸,就走进地铁站。几分钟前,他们还面对面。几分钟后,已经相隔十万八千里了。

回到怡仁家,两位老人家坐在客厅里闲聊,招手叫他一同坐下。
“你们慢慢聊吧!” 美姨站起身想走了。
‘呃,不必走,一起说。’ 老师傅拉着她的手,叫她坐下。这跟刚才冠文拉住徐可是一样的。
‘有什么事?这么神秘?嘻嘻!’ 冠文倒了一杯茶来喝。
‘我就是怡仁的亲生爸爸。’ 老师傅淡淡地说。
噗!冠文将喝下去的茶给喷了出来,好彩没喷到老师傅和美姨身上。那么说那些三姑六婆说的都是真的咯!害他还那么凶瞪了他们一眼。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在怡仁离开后吗?’ 冠文问。
“是的,那时候我不是交给你一封信吗?里面说尽了一切。” 美姨说。
‘为什么不早点让老师傅知道呢?这样说来,怡仁到现在也还不知道这件事咯!’
美姨摇摇头。
‘如果老师傅知道的话,就可以让怡仁离去之前还可以感受到一家团聚的温馨了。为什么要等到失去以后才说呢?’ 冠文心有不甘。
‘突然间跟怡仁说这就是你的爸爸,三十多年来都没尽过做爸爸责任的爸爸,你说她应该怎样去面对?’ 老师傅开口。
‘嗯,你说的也对。说出来也不能改变她离去的事实。’
‘当初我也不知道美姨肚子里怀了我们的孩子,不然我绝对不会离她而去的。’
“都过去了,就别再拿出来说了吧!”
‘所以我决定了,留下来和美姨一起搞好这家面包店,或许这也是怡仁现在最想见到的,有人可以照顾她的妈妈。’
‘那你在吉隆坡的店呢?’
‘交给小胖打理就行了。’
‘几怕你会说留给我,哈哈!’ 冠文松了一口气。如果老师傅真的把店交给他,他就不得不离开台湾了。到时他可舍得?
“就知道你的心已经留在台湾了,叫你回去不等于将你的心狠狠地撕开吗?我们像是这么残忍的老人家吗?”
他们都知道了?怎么可能呢?

事过多月,美姨还是将怡仁的房间的一摆一设给保留了下来。冠文走了进去,坐在床上,仿佛就可以看到听到怡仁的一举一动。这么好的女子,为什么会这么命薄啊?太不公平了吧?躺下,突然间多日无法好好入睡的毛病不见了,他很快就进入梦乡了。

他睁开眼,看见怡仁就在前方。他开心地向她招手,她没看见。想要喊她的名字,却叫不出声。只好拼命往前追,却发现脚步很沉重,跑得很慢。怡仁一直走,头也不回地往有光的那个方向走去。最后他瘫坐在地上,怡仁已经不见了,怎么追也没有用了。这时候,有人在旁扶着他的手,拉他起来。一看,是徐可!她口中正唱着“are you sleeping, are you sleeping, brother john”,奇怪,为什么她无端端唱起这首歌呢?

过后冠文就醒了过来,原来是手机短讯的铃声。打开一看,是徐可传来的,说她已经安全到家了。他只给她回了一个:)。他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是手机无法完全表达他的意爱,他决定天一亮就去找可爱的徐可。
总是在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有一个人站在习惯和爱中间。因为每一天都见面,所以才会让那想念变得自然而不明显。一直到了离别的时候,才发现有一个人站在习惯和爱中间。我们都以为只要说出了再见,就可以忘记一切。但转身过后的想念,连自己都无法骗。

隔天一早,和老师傅和美姨说明一切,两老还给予祝福。他感激不尽,带着满满的祝福开始了寻找爱的旅程。第一站并不是台南,而是台中。为什么?因为徐可曾说过如果没吃到的话,会很难过。他凭着有限的记忆,慢慢拼凑出梁婆婆臭豆腐的路线,其实他也是在拼凑着他和徐可的回忆。他们曾经一起手牵手跑去吃臭豆腐,真的会很难忘。

轮到他的时候,他说:‘老板娘,给我一份臭豆腐,小辣,谢谢。’
拿着臭豆腐往旁边走,找个地方坐下来享用这好吃的臭豆腐。就在这个时候,看着一个女生气喘喘地跑过,很熟悉的背影。注意一看,徐可?怎么可能?她不是跟我说到家了吗?不行,得把她捉来问问看。

‘敢问这位小姐,为什么跑得这么快啊?是不是又给黑帮追杀啊?’ 他走过去。
“啊!啊!怎么会是你?啊!” 她是兴奋地叫了起来。他把她拉到一旁去,准备进行有史以来最严厉的审问。
‘现在不是势必要你讲,但是你一定要说真话。’
“喔!我叫徐可,今年十八岁。呵呵!很好笑。”
‘说,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昨晚你不是跟我说回到家了吗?’
“我是回到家了啊,只不过是台中朋友的家。呵呵!”
‘这样也行?’
“阿扁有说不行吗?轮到我问你了,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出现的?”
‘就吃臭豆腐啊,没看到吗?’ 晃一晃手上的臭豆腐。
“我也要。我也要。”
把臭豆腐给了她,看她好像小孩子看到糖果那种满足感,他不经意地摸了她的头发。她笑得像个小孩子。。。。

吃完了,他们搭车去地铁站。
“你拿着背包是要去哪里流浪啊?”
‘去。。。。不跟你说。’
“好啊,把我的背包还给我,不用你鸡婆帮我拿。”
‘偏不给。追到就还给你。’ 他跑到售票柜台。

‘小姐,两张三点半直通台南的成人票,谢谢。’ 他对柜台小姐说。
给了钱,拿了票,徐可正好走到他身边。他把一张票交给了她,然后假装说:‘咦?这么巧?我也是去台南嘢!’
“你也是去台南啊?真巧!” 她也很配合的说。
‘那一路上就有个伴,不怕闷了。’
“我有说要跟你一起去吗?”
‘你也拜托一下,你这样讲是要我怎么接啊?’
“活该,谁叫你刚才不跟我说去哪里。呵呵!”

地铁开动了,看着一棵又一棵的花木以时速两百多公里往后退,看多了会让人眼花缭乱。
“喂,说正经的。你不是说要过几天才来看我和妈妈吗?怎么今天就下来了?要不是在这里遇到你,我分分钟还可能迟过你到台南呢!”
‘我都不是去找你。我是去寻找我的真爱。’
“是吗?那么请借过,我想坐过去那边,不打扰你了。”

她站起身,他拉着她,就像老师傅拉着美姨那样。他握住她的手,她没有甩开,只是大家都没话讲,只有地铁“特拉,特拉”的跑动声。

‘你知道吗?’ 他先开口。 ‘之前每一天和你早晚相对,不知道对你原来有着那么多的想念。那时候还以为是习惯,后来才发现原来是爱。如果不是这一段日子的分开,我还真的分不清楚,你是友情,还是差点错过的爱情。但是现在我很清楚,在喜欢和爱的中间,我选择了爱。’

说完后,冠文亲了徐可的脸颊。徐可整个人躲进了他的怀抱,好像是在哭。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是流在他的手背的眼泪,说明了一切。他希望她流的是快乐的眼泪,来自于那一双爱笑的眼睛。

窗外的花木还是很努力地往后跑,而身边的这位姑娘看来确实是昨晚太累了,不管地铁怎么摆动都摇不醒她。他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跟着肚子随着呼吸而变一高一低的,他觉得很实在,很安心。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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