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July 15, 2009

第三者(七)婚礼的祝福



不知昏睡了多久,飞机终于将他从台湾带回来了马来西亚。走下楼梯时,感觉脚步很重,好像台湾的地心吸力比马来西亚的少好几倍。提着沉重的步伐,背着重重的相思,回到家了。照理讲应该是要开心才对的啊,为什么冠文还会这么闷闷不乐?德士载着他奔驰于大道上,一路上都可以看到零星的电单车,就会想起了怡仁。只要一想起怡仁,就会想起她头发的香味

离开这间家快一年了,幸好小胖时不时都会来帮忙打理一切,不然哪里还会这么干净,可以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啊。待会要去跟他道声多谢,顺便请他吃一餐。小胖就是那位介绍冠文给老师傅的朋友啦。他也是老师傅的得意门徒,有空就会绕来冠文的家,帮他看看这,看看那,浇浇花,只差没有睡睡觉。

放下行李,将自己梳洗一番,换上干净衣物,拿了美姨的手信,就出门了。久违一年多的马来西亚,其实也没什么改变,只是车子多一点,高楼多一点,外劳就要比国人多了,高架公路是一个比一个高。看来以后大白天开车也得开灯了,因为太阳的光已经被高架公路给盖住了。听似荒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经过了一个交通灯,转左,第三间店就是老师傅的餐馆了。把车停好,推开餐馆的门,看到老师傅正在和客人谈天,不打算去打扰他。他自径走入厨房,每一个看到他都惊叫起来,尤其是小胖,但是碍于他正在炒着菜,不然一定往冠文的肚子捶两下。

一会儿老师傅走了进来,大家赶紧散开,工作时间偷懒是允许的,但是别在老板面前。拍拍冠文的肩膀,将他带到了办公室里头,想和他聊聊近况。
‘师傅,生意可好?’
“唉哟,你走后,我几乎每天都要向客人解释你去了哪里,说到口水都干了。有的还骂我为什么不用你?这么浪费。我说冤枉啊,大人。你回来的真好,明天开始就你跟大家解释,我不说了。” 老师傅一边泡茶一边说。当然是开玩笑成分大过发牢骚啦!冠文也只是陪笑而已。
‘对了,这是美姨叫我拿给你的。你一定要跟她说我是亲手交到你手中的哦!’ 将那包东西放在师傅面前。
“哦?什么东西?” 老师傅摸着它,可是没有想打开的意思。
‘她没说。可能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怎样?你的鸡蛋卷手艺应该不错了吧?”
‘还不赖,多得怡仁的相助。’
“你是说美姨的女儿?”
‘正是。’
“可是个大美人?”
‘这当然,跟美姨就好像是同一个模块印出来的。’
“对人家可有意思?”
‘说到哪儿去啦!’
“先不说她,几时做给我们吃啊?”
‘就明天吧!得准备材料。’
“做得好的话,就在店里的菜单里加上这道甜品吧!”
‘这没什么问题。’
“回来帮我吗?”
‘还没决定。。。。’
“还在想着她吧!”
‘是的。’ 只是他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个她。
“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
‘谢谢师傅。’

他走出房间,遇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啊,表哥,表哥。那人回头一看,是丽燕的表哥。Long time no see,忘了他不是香蕉人,好久不见。差不多有五集不曾见面了,大家寒暄一番。也从表哥那里获知一点丽燕的消息,知道她过得不错,心里不禁感到安慰少许。
‘我想约她见面,可否帮忙传达这个讯息?’
“你没有嘴巴吗?自己不会说吗?”
‘不知她有没有换号码?’
“还是一样。不过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的话,我会劝你还是别见面的好,你们分开了这么久,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方式了,何必再去干扰呢?”
‘我了解你的用意,但是我这次一定要见到她,不然我一定会后悔。’
“我看啊,就是让你见到她,你也是会后悔的。”
‘这我可不担心。’
“你要怎么做是你的事啦,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我的朋友在那边等着,我先走了。改天再聊吧!”
‘表哥,慢走。’
“我不是你表哥啦。。。。。”
‘不是表哥,慢走咯。’

躺在床上,一直想着表哥说的那句话,“就是让你见到她,你也是会后悔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越想思绪就越乱,本来很累的他却睡不去,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越翻思绪就越乱。他就这么一直待到天亮了,眼皮总算甘愿合上了。

才睡没多久,电话响了。冠文气得跳了起来,拿起电话正想破口大骂,看到了来电显示是丽燕。不行不行,马上深呼吸三次,让火气稍微减少一些,才接听电话。
“喂,冠文吗?我是丽燕。”
‘丽燕,你怎么会打来的?’
“没有,我是听表哥说有看到你,还有,你还有说想和我见面。我就打给你咯!”
‘是这样哈,是的,你这几天有没有空?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嗯,我也有东西给你,可是这两天会比较忙,星期五晚上吃顿饭,好吗?”
‘好的,好的。我去载你吗?’
“不必了,我们在XX餐馆见就行了。七点钟,可以吗?”
‘好的,不见不散。’
“拜拜咯!”

搁下电话,心跳还没有恢复到一分钟八十二下的水平,赶紧用手按住胸口,不让它跳出来。现在的他可以说是完全清醒了过来,一直在想着做最好吃的鸡蛋卷给丽燕。反正都睡不下,一大早他就跑出去买鸡蛋卷的材料,后来才发现人家都还没有开门啊!他干嘛这么紧张啊?他其实不只紧张,还有一点点的兴奋,不知情的人看了会以为他刚吸完强力胶来,整个人一直在对着空气说话傻笑。

老师傅真的算不错了,特地把厨房的一个角落让给冠文做他的鸡蛋卷,还借出那价值不菲的烘烤机带来供他用。他现在做鸡蛋卷的功夫已经到了最高境界,不管环境有多吵,他还是可以静静地,有条理地做出他的爱心鸡蛋卷。这次他看到的不再是怡仁的样子,而是正牌的丽燕了。做出来的鸡蛋卷更是不用说了,吃过的都赞好,老师傅更直接把鸡蛋卷三个字加到了“今日惊喜”板。很多顾客都觉得好奇,几时老师傅也学人做这些饼干类的东西。不过他们还是很捧场,而且也对它赞不绝口。

看到大家吃过后的反应良好,冠文满心欢喜,只要照着今天的心情去做,丽燕一定会很喜欢吃的。星期五那天,冠文也是一样,起了一个大早,就去了餐馆准备了。他的幸福完全掌控在这些鸡蛋卷的身上了,拜托你们多多生性,好让他这次的挽回行动成功。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拿着那满满的鸡蛋卷,回家装扮自己,赴约去了。

到了餐厅,因为没什么人的缘故,冠文马上看到丽燕了。她比以前更加美艳动人,一举一动都散发出成熟的韵味。那感觉就好像当初和她刚刚开始恋爱时,既甜美又窝心,叫人难忘啊!她也看到他了,向他招手。
‘对不起,我迟到了。’ 他一坐下来就先道歉。
“没关系,我也是刚刚到而已。”

当两个人会以这么客气的语气来做开场白,想必之间的关系已经大打折扣了吧?想像一下,热恋中的男女一起用餐,如果其中一方迟到,一定会耍花枪,说什么人家肚子饿到半死了等等。好朋友之间更不用说,已经开始先吃了,然后才说如果等你来到才点菜,早就饿死了。如果以这个为标准的话,那么冠文和丽燕的感情应该是比好朋友还要低咯!

只是冠文本身没有察觉到,还兴致勃勃地拿出了亲手做的鸡蛋卷,摆在丽燕面前。
‘你打开它,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秘兮兮的。” 将盒子打开。 “哦,鸡蛋卷,嗯,很香。你自己做的吗?”
‘是的,新鲜出炉,快点尝一尝。’
她咬了一口,并没有表现很夸张好吃,很之前差很多。冠文看到了有点失落,满以为她会很高兴可以吃回那怀念的味道。
“不错,可以摆档做生意了。” 吃了一条后就没有意思继续吃下去,把盒子盖起来。这个时候的他好像给一颗大石头压住,挤不出一点笑容。

人真的会改变的。三年不见,她不再喜欢吃鸡蛋卷了,也不再对他做出超越朋友界线的事。他以为他没变,其实他变得最多,从一个小混混到上班族,再到手艺了得的主厨,现在多了一个鸡蛋卷专家的身份,这不是变,那是什么?

接下来他们只是聊聊彼此的近况,很普通朋友的那种聊天方式。然后再互相鼓励一番,说什么你一定会成为一位出色的厨师之类的东西。她还是会关心你的健康,但是不会在你生病的时候帮你买药。她还是会叫你出入小心,但是不会打电话问你到家了没。冠文想要更多,但那些丽燕都无法给予,理由是她就快结婚了。

这时大家都沉默,丽燕从皮包里头拿出了一张粉红色的信封,放在冠文面前。信封上写着“致:陈冠文”,这应该不必多说了吧?颤斗的手将信封打开,看到新娘名字一栏写着王丽燕三个字。
“我下个月要结婚了。”
‘哦,是哦,那么要恭喜你。’
“谢谢。”
大家沉默中。
‘他,对你好吗?’
她点头。
‘那很好,很好,嫁得过。来,我衷心祝福你们百年好合,幸福快乐。’ 他举起饮料,一饮而尽。
“到时你会来吗?”
‘就算人不到,礼一定会到。’ 他拍着胸口说。
大家又在沉默了。
‘我想我该走了,你自己小心一点,知道吗?’ 他假装看手表一下。
“嗯,再见。谢谢你的鸡蛋卷。” 他把嘴巴稍微拉长一些,挥挥手示意不用客气。

走出大门,心情还没有震撼完毕,手中握住那张请帖,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好酸哦,好苦哦,怎么西瓜汁会又酸又苦的呢?他终于明白表哥说的那句“就是让你见到她,你也是会后悔的”了,真的是不如不见的好。

驾着车不知要往哪去,开着开着就到了老师傅的餐馆。老师傅和小胖正在锁门,看到他脸无血色,猜到一定是出了问题了。马上把他拉进店里面,一依问个清楚。他把丽燕要结婚的事情说出来,这时他已经没有忍住,将这三年来的委屈一次过哭了出来。老师傅和小胖也没说什么,只能任他发泄,只要不打人,不摔碗碟就行了。

第二天,冠文照常出现在餐馆里头,小胖吓了一跳,将他拉到一旁问他为什么不多休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微笑,然后继续做他的鸡蛋卷。这次他闭上眼睛,看到的还是丽燕。是的,对她的爱没变的话,那么做出来的鸡蛋卷应该也会一样美味。

第一批成品出来了,怎么好像没有味道?是不是自己嗅太多了,导致已经对这味道免疫了?不可能吧?现在说再多也没用,叫大家来试试看就知道了。小胖先吃,嗯,美味,美味。看到小胖这么说,其他人也跟着说好吃。真的吗?冠文自己咬了一口,明明没有味道啊,怎么他们会说好吃呢?难道失去了爱情也会把嗅觉和味蕾一起带走?

为了得到答案,他正想要拿那些鸡蛋卷给外面的客人吃。小胖马上把他挡了下来,冠文不解。小胖终于说,千万别拿出去,没有味道的。那刚才他不是说美味的吗?小胖说是没有的没,不是美食的美。冠文气得把整盘鸡蛋卷摔在桌上,其他人想上前安慰他,都被老师傅拉住,示意别任由他。老师傅走出厨房,将鸡蛋卷三个字擦去。

原来你心爱的人如果不再爱你了,想着她也是没有用的。看来是时候接受事实了,她就要嫁人了,他还在这里搞什么烂东西啊?
你挽着他 他挽着你 向我走过来 同桌的人蜂拥而上 将你我隔开
我的请贴是你的喜贴 你要的一切 如今都变成我的心碎
你总是太清醒 我始终喝不醉 连祝福你还逼我给
你的喜贴是我的请贴 你邀我举杯 我只能回敬我的崩溃
在场的都知道 你我曾那么好 如今整颗心都碎了 你还要我微笑

还没决定去不去都已经可以想像到到时的情形,这么悲惨的角色不好当。摆着一张开心的脸,人家会说不必这么假。换成一张臭脸,人家又会说没人拿枪逼你来。要你整晚坐在台下看着她和别的男人有着亲密互动,还要假装笑出口,拍烂手掌,那倒不如在家里哀悼,至少可以痛快的哭个够。

老师傅将手搭在冠文的肩膀上轻拍,他终于可以哭了。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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