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走的那一个下午

“姐姐，姐姐。做什么这里这么亮的？”
‘妹妹，我也不懂嘢！’
“姐姐，为什么我全身被包得紧紧的？很不舒服。”
‘妹妹，可能是怕我们冷到，你看这里有几冷。哈秋’
“姐姐，你冷啊？”
‘是咯！哈秋’
“姐姐姐姐，我的布给你包，我不怕冷。”
‘呵呵！这样你自己可是会冷到的喔！姐姐睡一下应该没事了。’
“好吧！你快去睡。”
ZZzzzzZZzzzzZZ。。。。。
“姐女。。且。。Opss！姐姐不舒服，不可以吵姐姐，嘘。。。”

她们就是徐家的双胞胎了，徐佳美是姐姐，徐佳仪是妹妹，她们才刚刚来到这个美妙世界。徐家上下对这对家庭新成员都感到雀跃万分，尤其是那两老，恨抱孙恨到口水流满地了。可是在这么可喜可贺的时刻，医生却给他们带来一个坏消息：佳仪患上先天性心脏有孔，随时都会休克，必须细心照顾。根据医生说患上这个病例的机率是很低的，既然遇上了，就应该积极去面对它。佳美暂时看起来没什么事，除了体弱多病。这叫徐家如何能够不愁眉苦脸呢？

“姐姐姐姐，你好些了吗？”
‘鼻子还是会塞，不过头没有那么烧了。’
“姐姐姐姐，可能那‘烧’跑来我身体了，我觉得热热的。”
‘别怕，待会儿护士姐姐会给你吃药，吃了药就会没事了。’
“喔！”
“姐姐姐姐，你看左边那个男孩，是不是很英俊？嘻嘻！”
‘是很可爱。做什么？你喜欢人家啊？’
“才不是呢！我最低标准就是要像金城武那样的，不然免谈。”
‘我的好妹妹啊！这样你注定要当老姑婆了，再多十八年，金城武已经是老伯伯了，谁还要？’
“咿。。。这样我要像布莱德彼特，就算老了也是很有型。姐姐，你喜欢怎样的呢？”
‘我喜欢像NoNo那样很会说笑的。只要我一笑，我就会忘记生病的苦痛了。’
“姐姐姐姐，你看！” 佳仪把脸挤成一团像哈巴狗那样。
‘哈哈哈哈！’ 不止姐姐笑了，在育婴室外的徐夫妇也笑了。
“老婆你看，佳仪又在扮鬼脸了。”
“还不是跟你学的，以后一定青出于蓝。”

接着，徐夫妇去见医生，谈一谈这双胞胎的健康状况。
“徐先生，徐太太，跟你们报告一下佳美和佳仪的近况。”
夫妇俩都希望是好消息。
“在这两个星期，佳仪的情况很好，没有发现任何奇异现象。”
徐先生紧握太太的手，笑了起来。
“不过。。。”
他们的脸又沉了下来。
“佳美的情况反反复复，时好时坏。病因初步估计是胃和肝无法正常操作，导致她抵抗力不足，很容易感染病毒。”
‘她们怎么会这么命苦啊？’ 徐太掩着脸哭，徐先生忙着安慰她。
‘医生，那你有什么建议吗？’ 徐先生问道。
“我建议将两个再留院观察多一个星期，看看她们的进展如何再打算吧！”
‘但是佳仪不是没事了吗？我们可不可以先接她出院？’
“对，佳仪是可以出院了。不过我也观察到她们之间的心灵感应很强，如果单一方面独自做治疗，另外一个就会嚎啕大哭。但是当两个在一起时，她们比较多时间都是在笑。我大胆猜测如果有佳仪的陪伴，佳美的进展会比较好。”
‘也好，麻烦你了，医生。你一定要医好她们。’
“这是我做医生的责任，你们放心。”

“姐姐姐姐，你看我像不像太空人？” 佳仪指着她的氧气管。
‘嗯。。你以后一定很会读书的。’
“我才不要读书，我只要玩耍。”
‘不读书怎么能成为太空人？’
“我才不要当太空人，我只要做布莱德彼特的老婆。” 现在的年轻人，此一时，彼一时，一点稳重的感觉都没有。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哇哇！哇哇！
“佳美乖，佳美不哭。” 护士一直在安抚佳美。
“咦，姐姐姐姐，你怎么哭了？护士姐姐欺负你吗？” 佳仪刚刚被吵醒。
‘她帮我打了一针，很痛。’
“姐姐姐姐，你不要哭，我帮你哭。” 说完也哭了起来。
“佳仪，你又为什么哭了？” 护士也被搞得团团转。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姐姐姐姐，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干嘛这么说？’
“你看和我们一起进来的小胖、小妞他们已经回家了，我们还在这里。” 佳仪嘟起嘴来。
‘都怪姐姐不好，一直生病，需要医生护士的照顾，不然我们早就可以回家了。’
“姐姐姐姐，你到底是生什么病？每天都要吃那么多药的。”
‘我也不知道，有时很热，有时很冷，很常肚子痛，痛到想哭。’
“姐姐姐姐，不用怕，我叫他们来找我，我不怕痛。” 佳仪高举双手。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一个星期后，徐夫妇又来找医生。
‘医生，她们怎么样？有比较好点了吗？’ 徐太太问。
“嗯！佳仪的病情还是一样稳定，除非有突发事件，不然短期内是不会有问题的。佳美的进展也是值得鼓舞的，现在会比较健壮一点。我们很满意。”
终于听到两个好消息。
‘医生，那她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是的。不过必须遵守以下条件。”
什么条件？
一，家里环境一定要保持清洁，细菌对佳美来说绝对不是好朋友。 『这个没问题。』
二，别让太多人接触她们，尤其是生病者。理由相信你们都懂了。 『这个也没问题。』
三，按时吃药，除了我开的药方，其他统统不准吃，这个很重要。 『这个没问题。』
四，一发现什么不对，立刻将她们送院，别误时。 『这个肯定的。』
“那好，你们去办出院手续吧！”
‘谢谢医生。’

‘妹妹，起来了，起来了。’
“姐姐，做什么不给人家睡？”
‘如果你不要回家的话，那就睡个够吧！’
“什么？我们要回家了？”
‘是的，你看爸爸妈妈在那里吗？’
“哇哈哈！各位兄弟姐妹们，我们要回家了，千万别想念我们哦！拜拜” 忙着跟左邻右舍道别。
“佳美，佳仪，爸爸妈妈来带你们回家咯！”
嘢！嘢！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姐姐姐姐，你看我的衣服，是不是很漂亮？”
‘是的，还有哦哦的图案，很可爱。’
“姐姐姐姐，你的太阳衣服也是很好看。”
‘我比较喜欢我的帽子，暖暖绵绵的。’

“哎唷，看看我的乖孙，真可爱。婆婆惜，婆婆惜。” 亲了佳美，又亲了佳仪。
“喂！别靠得太近，费事把细菌传染给她们。” 公公在一旁说。
“是啦！这就出去啦！拜拜，我的金孙。”
“姐姐姐姐，有没有觉得婆婆很好玩？你看，她的脸是这样的。” 佳仪又将脸挤成一团。
‘哈哈哈！’

“妈，佳美佳仪的满月你想要怎么搞？” 徐爸爸问徐老太。
“当然是宴开五十席，叫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来看我的两个金孙。呵呵。”
“呃，老的，医生不是说过尽量不要让这么多人接触她们吗？这个行不通。” 徐老先生说。
“行不通那就不用办了？我们徐家的第一次抱孙咧！”
“不如我们在家里弄，只请比较要好的亲戚。其他的，待佳美佳仪健康良好时，才带上门拜访。这样可好？” 徐太太这么说。
好！好！大家都赞同。就这么办吧！

满月当天。
“姐姐姐姐，我们是电视说的猩猩吗？干嘛每个人都围着我们看？”
‘我的好妹妹，因为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啊！’
“什么好日子，给他们这样抱来亲去，哪里还有好日子过。那个叔叔满嘴都是臭味，难闻死了。”
‘还有那个安蒂，喜欢捏我的脸，痛死了。’

徐先生将妈妈拉到一旁。
“妈，不是说好只请一些比较熟的亲戚而已吗？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个？”
‘我也不知道，我只请二婶婆和六叔公。’
“啊呀！请了他们，不也等于请完所有人了。”
‘没关系啦！他们只看一下子而已。’

“姐姐姐姐，我快顶不顺了，快想想办法如何可以脱身。”
‘嗯。。嗯。。’
“你不要摸我。姐。。。快点啦！”
‘啊，有了。我们快点哭，越大声越好。’
“哦！”
哇哇哇！哇哇哇！
两人就像交响乐队那样，一个高音，另外一个就低音。很快的就传到了爸妈的耳朵，马上将她们救了出来。带了上楼，这两个瓜就不哭了。爸妈也很庆幸以这种方法把宝贝给“收”了起来，不然又怕亲戚在背后说坏话。

不幸的事情很快就来临了。晚上，佳美开始发高烧，爸妈可是非常担心，一直跑进跑去。到了半夜，她还没有退烧，徐先生给医生打了通电话后，就把佳美送进医院。佳仪暂时由公公婆婆照顾，她好像也知道姐姐不在家，一直哭闹，不肯入睡。喂奶又不喝，摸一摸尿布又没湿，摸一摸额头又没有发烧。
“婆婆惜，婆婆惜。做什么哭呢？”
“把她抱着，看看会不会好一点。” 徐老先生说。
“哦！来，婆婆抱，别哭别哭，等下哦哦来。”
哇哇！我要姐姐，姐姐，姐姐。 <- 佳仪的肢体语言，大人当然不会明白。
“姐姐一下子就回来了，佳仪先睡，睡醒了姐姐就回来了，好吗？”
哇！我要姐姐。 <- 佳仪的肢体语言。
“佳仪乖，佳仪没有睡，姐姐也不能睡哦！乖哦！”
鸣鸣！总算比较小声了，哭累了，慢慢地就睡了。

徐夫妇这时候也回来了。
“医生怎么说？” 徐老太太问。
‘肺部受到感染，打了针，烧退了。不过医生说要留院观察比较妥当。’ 徐太太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奔波了整晚，大家都累了，去睡吧！” 徐老先生说。

经过几天观察，佳美又开始活泼了。医生也答应让她出院，不过再三口头警告徐夫妇绝对要细心照顾佳美，不然后果将会是不堪设想。徐夫妇一直猛点头，只要孩子好，什么都可以答应。可是不是每一天都是好天，佳美回到家不到几个钟头，又开始哭闹了，怎么安抚都没有用。徐夫妇不敢浪费时间，再度将佳美送进医院，看是什么问题。姐姐一走，妹妹又开始哭了起来，情况就好像前一次一样。两老也开始不知所措，这个抱也不要，那个也不要，宁愿自己在床上哭，听到都心酸啊！为什么这两个小孩都这么苦命啊？

儿子回来，脸色很难看。
“这次又是什么问题？” 徐老太太问。
‘上次的肺部感染后遗症，佳美的呼吸管出现阻塞现象，医生说情况危急。’
“阿丽还在医院吗？” ‘是的，我回来带几件用品过去，我们会在医院一阵子。佳仪交给你们照顾。’
“好，好，你快去。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们吧！”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妹妹，妹妹，起来了。看看谁回来了。’
“姐姐姐姐，你回来了，我很想你哦！”
‘姐姐没事了。姐姐现在很开心，因为天使姐姐要带我去玩了。’
“姐姐姐姐，带我一起去，好吗？”
‘可是天使姐姐说她只能带一个去而已。’
“我不管，我也要去。”
‘听话，妹妹。姐姐先去看看，然后才回来告诉你好不好玩，好吗？’
“那你一定要回来哦！不然我会很想你的。先勾勾手，你才不会玩臭。” 佳仪伸手出去，姐姐却没伸手出来。
‘傻瓜，姐姐就算是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你也会感觉到姐姐就在身旁。’
“真的吗？你不走了吗？”
‘不是，是姐姐的心将会永远和你一起。知道吗？’
“鸣鸣鸣！不要不要。鸣鸣鸣！”
‘好了，姐姐要走了，你要乖哦。姐姐永远爱你。’
哇哇哇！哇哇哇！
‘老伴，佳仪又哭了，去看一看她。’ 徐老先生对太太说。
“哎唷，乖，乖。。爱曼曼吗？” 爱=要 曼曼=吃东西

叮。。。叮。。。电话响了，徐老先生去接。只见他一直哦哦哦，没说几句就挂断了。
“谁这么晚还打来啊？” 徐老太太问。
‘佳美走了，你儿子叫我们带佳仪去医院，有颗心正在等着她。’
“你真幸运，有人捐颗心给你。” 徐老太对佳仪说，徐老先生听了眼泪直流。

佳仪的换心手术进行得非常成功，没有出现排斥现象，身体慢慢地好起来了。对于佳美的离去，却能为妹妹留下一颗善良的心，徐家也感到一丝安慰。以后看到佳仪，就会觉得佳美也一直都在身旁。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数年过后，佳仪在学校被老师选到代表班上参加了演讲比赛，题目是《我的姐姐》。一开始，徐夫妇还担心女儿会很抗拒，反而是女儿反过来安慰他们说没事。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静静回想起和姐姐那仅有的短暂却美好的时光。一个人在写稿时，还偷偷地掉泪。演讲稿如下：

从小我跟别人不同，因为我一共有两个生日。这不是什么阴历和阳历，也不是什么电讯公司的促销活动。我确实有两个，一个是x月x日，我和姐姐一起来到这世界的那一天。另外一个是x月x日，姐姐走的那一天。
当我还小的时候，每次我问“姐姐去了哪里？”，他们都会跟我说“去了很远的地方”，我再问“哪里有没有跷跷板，有没有小熊维尼？”，他们说“都有”。我就会很高兴了，姐姐和我一样快乐地生活着。
到我比较懂事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的心的捐献人就是我姐姐。那一刻，我感觉到，虽然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可是我和她只是一颗心的距离而已。因为她把心脏给了我，所以我呼吸着她的呼吸，心跳着她的心跳。
我是幸运的，因为我有个很爱我的姐姐。她一直很努力的保护我，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我想对姐姐说的一句话就是：姐姐，我很乖，我有听话。
最后，我想唱一首歌给姐姐听：

在你离开的那一个下午 天气一直都没有好过
机场送行的人好多好多 虽然我没说 你也知道我心里难过

在向你告别的那一个时候 你静静的握住我的手
说好好的照顾自己的生活 虽然我没说 你也知道我心里难过

温情与关怀从不曾想过 思念与牵挂也不曾感受
我只希望你能够平安快乐 虽然我没说 你也知道我心里难过

在你站在离境室的门口 满脸泪痕你挥动着双手
我的心情再也不能沉默 虽然你没说 我也知道你心里难过

在你离开的那一个下午 天气一直都没有好过
机场送行的人好多好多 虽然你没说 我也知道你心里难过

谢谢大家。

～ 完 ～

后记：

1 写那一段演讲稿，写到最后自己竟然眼睛进沙。算“老黄卖瓜，自卖自夸”吗？如果连自己都无法感动，如何去感动别人呢？
2 和本来想像有一点不一样。本来也是说姐姐为了妹妹而失去性命，不过那是因为妹妹不甘心姐姐一直比自己好，所以做很多傻事来气姐姐，最后搞出祸，赔上姐姐一条命。后来却想走比较温馨的路线，就把坏人换成了病魔。原来把东西给弄简单
3 好像是第一次写亲情的故事，以前不是爱情就是色情，虽然都是“情”的家族，但写起来的感觉不一样。这一次写得比较平静，跟之前比起来有在吃素的感觉。